第21章 蔷薇与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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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广场那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似乎还在吴天的颅腔内回荡，指尖残留着扳机扣动时的冰冷触感。硝烟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刻着杜邦家族玫瑰纹饰的勃朗宁手枪旁，歹徒眉心血洞涌出的液体，正沿着那冰冷的金属玫瑰纹路蜿蜒而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朵妖异而讽刺的暗花。约翰上前踹开歹徒尚在抽搐的手，蹲下检查尸体，眉头紧锁。这绝非普通的街头混混，其持枪的稳定性和临死前眼神中的疯狂，都透着诡异。

就在约翰翻动尸体的瞬间，对讲机再次发出撕裂般的刺耳电流声：“所有单位注意！第八大街蒂芙尼珠宝店发生持械劫持！嫌犯持有改装霰弹枪，至少一名女性人质！重复，第八大街蒂芙尼珠宝店！”

警笛瞬间撕裂了广场上短暂的死寂！吴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冲向巡逻车，拉开车门，引擎咆哮着冲了出去。他紧攥方向盘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后视镜里，车顶旋转的警灯红光扫过他冷峻紧绷的侧脸轮廓，那闪烁的红光，竟与片刻前歹徒枪管上沾染的鲜血和那冰冷的玫瑰纹路诡异地重叠在一起。八分钟前，他在那个被击毙的歹徒眼中看到的疯狂——那并非纯粹的暴徒凶性，更像是被某种绝望或外力逼迫至极限的歇斯底里。一个被高利贷逼疯的赌徒，握枪的手却稳得如同训练有素的杀手？

巡逻车咆哮着冲到珠宝店外。巨大的落地窗后，防弹玻璃映照着城市扭曲变形的天际线。店内，一个头戴棒球帽、身形壮硕的劫匪正用一支锯短了枪管的霰弹枪，死死抵住一名年轻女子的太阳穴。冰冷的金属枪口紧贴着她苍白的皮肤，撞针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竟与女子耳垂上一枚小巧精致的钻石耳坠的光芒交相辉映，构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狠狠刺入吴天的视网膜。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内翻腾的复杂情绪广场的血迹、玫瑰纹饰、父亲阴郁的脸，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腰间G18c。它的握把底部暗藏着一个微型红外激光瞄准器，在昏暗的光线下，这道肉眼难见的死亡红线，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信子。

“谈判专家还有三分钟到！”约翰压低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传来，他紧贴在吴天身侧的掩体后，尼龙战术背心随着呼吸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吴天没有回应约翰。他的瞳孔已经收缩成一个冰冷的点，透过防弹玻璃的缝隙，牢牢锁定了劫匪暴露在衣领外的颈侧。那里，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喉结正像失控的活塞般剧烈地上下滚动，其频率甚至隐隐与怀中女人质压抑的呜咽声同步！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店内，劫匪似乎被保险柜的密码难住，暴躁地转身，对着柜台后瑟瑟发抖的店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霰弹枪口也随之偏离了人质的太阳穴几厘米——

就是现在！

吴天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犹豫。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G18c内置的消音器将枪声压缩成一声短促而阴冷的“噗”，如同毒蛇在黑暗中发出的致命一击。那道隐形的红外激光点，在劫匪后颈皮肤上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红点，随即被一颗精准的子弹彻底贯穿！

“呃……”劫匪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疯狂的光芒瞬间熄灭，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栽倒。滚烫的鲜血如同泼墨般飞溅而出，泼洒在身后璀璨夺目的钻石展示柜上，将那些象征着永恒与纯净的宝石染上一层惊心动魄的猩红。

“安全！安全！”约翰的吼声伴随着破门而入的声响。

人质——那位年轻的华裔女孩——随着劫匪的倒下，双腿一软，眼看就要瘫倒在地。吴天一个箭步冲上前，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纤细的肩膀。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沉稳，但当他低头看向怀中惊魂未定的女孩时，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盛满泪水、却异常明亮的杏眼。女孩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像受惊的小鹿，直直地看着他，里面翻涌着劫后余生的恐惧、茫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女孩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纤细的手腕上，一只水头极好、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吴天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背上，发出“叮”的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这声音在混乱的现场显得格外突兀。

急救人员的担架迅速推了过来，准备将她抬走检查。然而，就在被扶上担架的瞬间，女孩却猛地伸出手，用尽力气般紧紧抓住了吴天沾着灰尘和硝烟味的战术袖口！她的手指冰凉，力气却大得出奇。

“我……我叫王红。”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异常清晰，那双杏眼牢牢锁定吴天的脸，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进心底，“我记住你了。” 她的发梢，在混乱中被汗水浸湿，几缕挑染成蔷薇色的头发贴在额角，在警灯的闪烁下显得格外醒目。

吴天微微一怔，女孩已经被医护人员强行带上担架抬走。他低头看着自己袖口被抓出的褶皱，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恐惧与蔷薇香气的味道。手腕上被翡翠镯子碰触的地方，隔着战术手套，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当夜，杜邦家族老宅。

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屋外的风雨。书房里只亮着一盏复古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亨利·杜邦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指尖缓缓转动着盛有琥珀色威士忌的方杯，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声响，在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管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加密文件轻轻放在书桌上。“老爷，保龙一族的人已经到了圣玛丽医院。被吴天探员救下的那位小姐，是王家族长的独女，王红。他们希望……尽快与您面谈。”

亨利·杜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专注地看着杯中旋转的冰块。窗外，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玻璃窗。在模糊的雨幕和城市的霓虹光影中，隐约可见远处街道上闪烁的、穿透雨帘的红蓝警灯——那正是吴天驾驶的巡逻车，此刻正撕开雨幕，驶向这个夜晚不知第几个危机现场。

老人深邃的目光透过窗玻璃，仿佛穿透了雨幕和遥远的距离，落在了那闪烁的警灯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杯中威士忌的琥珀色光芒，在他金丝眼镜的镜片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倒影。保龙一族的介入、家族枪店的暴露、街头出现的“玫瑰”、吴天精准的枪法……还有那个被救下的、身份敏感的女孩……

所有的线索，如同窗外狂乱的雨丝，交织成一张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危险的网。而他的孙子吴天，正驾驶着警车，在电闪雷鸣中，一头扎进了这张网的最中心。亨利轻轻抿了一口威士忌，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未能浇灭心头的凝重。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