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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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斗取消了。”花火说。

这个时候，淑娴正在和松根对打。关于几天前遇到胡四的事，他们一致同意不说出来比较好。

沙蓬说：“没错，我得到的消息也是。”

“为什么？你们不是说只能通过大武斗才能决出新的王？”淑娴跳起来，躲开松根从地下发起的攻击。

“胡四想办法说服了所有有机会称王的大妖，大武斗是错的，因为王还在。”

“他是说他自己还是王？真够厚颜无耻的。”淑娴将妖力变成一个球扔出去，还没砸到松根那球就自己消散了。松根朝她扮了个鬼脸。

“不，他说焰王才是真正的王。焰王还活着，所以，并不需要举办大武斗。”

“是因为他现在没有把握能赢吧？”

“我也这么想。胡四提议，在焰王能真正执政之前，选出一个代理者。”

沙蓬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胡四向人类学了一堆阴险狡诈。”

“他——”淑娴突然一阵头晕，摔倒在地，还有些恶心想吐。

松根连忙钻进土里。“这可不是我干的，我都还没动手呢。”

花火过来扶淑娴，淑娴忙推开她，吐在旁边。

沙蓬吩咐松根：“快把桃叶叫来。”

花火将淑娴扶到竹椅上坐好，沙蓬挥挥手，一杯漱口水出现在淑娴旁边的石桌上。

桃叶跟着松根急匆匆走来，她的袖子卷了起来，衣襟上还带着几片草叶，可能又在研究草药。桃叶只有二十九岁，在妖界算是非常年轻，但她的医术已经可算是大师。她给淑娴诊脉后，说：“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好几个声音说，其中一个声音是淑娴自己的。

桃叶气愤地站起来。“我绝不可能诊断错误。再过几天，所有长眼睛的妖，都能看出来她怀孕了。”

淑娴顾不得羞愧，一手抓住桃叶，一手指着肚子，“帮我杀了他，你一定可以，对不对？”这孩子只可能是胡四的，淑娴绝对不要把他生下来。

桃叶说：“当然，很简单。”

同时花火和沙蓬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我不能——我不能……”

沙蓬说：“桃叶、松根，你们先出去。”

之后，在沙蓬和花火的追问之下，淑娴流着泪说出黄金屋中发生了什么。

沙蓬说：“孩子，苦了你了。但是，在妖界，绝不能杀婴。杀害婴儿的妖，会被所有家族拒之门外，还会厄运不断，甚至可能被追杀。”

“为什么？那些被强奸的女妖，还必须得生下强奸犯的孩子吗？”淑娴以为自己永远都说不出的两个字，还是说出来了。

“和女人不同，女妖能控制自己是否怀孕，就算是被强奸之后也一样。”花火拍拍淑娴的手，“不过，你当然不懂这个，你没有机会学。都怪我不好，和你一起关在黄金屋中时，我应该先教你这个。”

沙蓬说：“不要紧，我独自养大了两个儿子，还养大了桃叶和松根。我们会帮你一起教养这个孩子，不需要让他或任何妖知道他父亲是谁。”

淑娴独自躺在床上，这间卧室是暮霞曾经住过的。暮霞跟着齐少华离开之后，这间卧室仍然保存了下来。墙上还有暮霞和瓜瓜画的画——她们在吃各种各样的食物。花火说，那是她们想象出来的人间食物。

如果她最大的苦恼也不过是吃不到人间食物，那该多好啊。她把玩着那把小匕首，将刀尖对准了子宫。如果就这样一刀戳下去，是不是就能灭了这个肮脏罪恶的种子？但若是我杀了这个孩子，花火他们会如何看我、如何对我？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人类家人，还要失去这妖界仅有的家人们吗？也许可以伪装成意外，这样他们就不能怪我了？她在侯府的时候听说过，有的女人只是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还有秋娘的表妹，被丈夫打了一顿，躺了几天后，生下来一个死胎。淑娴在房间里爬高上低、上蹿下跳，连房梁都上去了，想要制造出“意外”。可惜，经过这些天的练习，她的平衡能力过分好了，竟然一跤都没摔。淑娴躺回床上，狠狠地打了肚子好几拳。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累得睡着了。

她连续做了好几个梦，梦的背景不同，但都是有个小男孩在追她。不管她去到哪里，做什么，那个孩子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他的眼睛又黑又大，却异常空洞。不知为什么，她知道，那个小男孩是她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她疲惫地醒来，头晕晕的。打开窗户，外面的太阳是红色的老鼠，现在正是每天最暗的时刻。

该怎么办？淑娴一边思考一边梳头，直到头皮被扯痛，她才发现自己掉了一地头发，而且，她一直在盯着梳妆台上那块香看。

淑娴飞到冰川上，她的飞行术已经很熟练了。“父亲，我该怎么办呢？”

冰川里的石中焰还和以前一样，听不到她说的话。就算她用了去往黑暗洞穴的沟通之法，也只能召唤出来一团阴影，那阴影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阵阵疯狂的笑声。她突然想回去看看安定侯府，若是那边的父母知道这件事，会对她说什么。她坐在冰川旁，进入乔韵兰的视界。那是侯府中周定居住的院子，哎呀，大哥哥怎么受伤了？

孙峥说：“你怎么能一个人冒冒失失冲过去？最近作乱的大都是各色妖怪，又不是寻常盗匪。”他消瘦了些，但精神不错。

周定笑了一下，“我的错，叫叔父婶婶费心了。不过我有掌心雷在，倒也不会伤及性命。”

暮霞说：“伯符哥哪里错了？我才不要我的丈夫是个胆小懦弱的人。”

淑娴的心脏传来一阵剧痛。

孙峥又好气又好笑。“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这都还没过门呢，没羞没躁。这话要让外人听了……唉。快跟你娘回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和伯符说。”

“什么话？为什么我不能听？”暮霞说。

乔韵兰说：“好了，我们回去继续看绣品，只有一个多月就到七夕了，还缺了不少东西。”

“我又不懂那些东西。”暮霞虽然这样说，还是跟着乔韵兰走了。她的衣饰、仪态，全都像侯府的大小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裙子绊倒的乡下丫头了。

等在小院门口的一堆丫鬟嬷嬷中，淑娴认出了秋娘。当然，她现在已经不叫秋娘了，叫来福家的。看到她，淑娴就想起了她的表妹，那个被痞子强奸后嫁给痞子的人。为什么被坏人伤害了还要嫁给坏人？小时候淑娴不明白，长大后明白了，现在却好像又不明白了。但有一点很清楚，安定侯府，人界，已经没有淑娴的位置了。

“青岚。”刚从连接状态断开的淑娴被吓了一跳，急忙要站起来，身体却已被冻得麻木，摔倒在冰冷的石头上。

一只手将淑娴扶起来，是胡四。他怎么就阴魂不散了？见到他，淑娴就像见鬼一样只想赶紧逃跑，根本没有任何话想说。可是她跑不了，胡四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淑娴竭力作出很凶的样子，声音却有些发抖，肯定是因为冷的。

“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放开。”

“你神智不清了吗？”

“你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他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他的？淑娴大惊，若不是胡四抓得紧，差点又摔一跤。

胡四说：“不需要谁告诉我。你摔下去那一天，我已经检查过，知道你怀孕了。”

淑娴很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把疑问说出来，这混蛋还会读心术？“那又如何？这孩子跟你没关系。”

“哎呀呀，你真是太可爱了。惊慌的样子很可爱，说谎的样子也很可爱。”

淑娴运起所有妖力，挣开胡四的手。跳下平台，飞翔。

胡四跟着飞到她旁边，说：“没有我的保护，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被其他妖抢走。”

“会有这种事？”

“在妖界，拥有强大血脉的婴儿一直是那些弱势家族的目标，你不知道吗？”

淑娴根本不相信。“抢别家的婴儿回去养？还是杀了吃掉？”

“怎么可能杀了？杀婴是妖界最重大的罪。当然是养大。你若不信，回去问花火。”

“就算是真的，沙蓬和齐道长足以保护我们。”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齐道长，回不来了。至于沙蓬，你认为她能震慑住那些居心叵测的妖吗？若是能，星月宫就不会屡次失窃了，不是吗？”

“齐道长为什么回不来？”

“你嫁给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听你的。”

淑娴回以冷笑和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