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悖论之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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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在夜色中，如同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严丝合缝的黑色玉石。凌云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内的阴影之中。他没有选择任何高来高去的修士手段，而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凡人，行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街道上。他的气息，被“道之原核”完美地收敛，混沌之力让他与环境中的阴影融为一体，秩序之力则让他行走坐卧的每一个细节，都符合一个普通夜归人的“逻辑”，不会引起任何“系统”层面的警觉。他此刻，就像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访客”，在观察着这个巨大的“程序”是如何运行的。

他的神念，不再是大范围的扫描，而是凝聚成了一根无形的、精细入微的“探针”，深入到这座城市的“代码”深处。他很快就发现，这座城市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一种极致的“功利主义”。每一个人的行动，都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引导向对整个“城市系统”最有利的方向。一个铁匠，会本能地选择最优的锻打角度和力度，以最低的消耗，产出最耐用的铁器。一个车夫，会下意识地选择最省时省力的路线，将城市交通的拥堵率，降到理论上的最低值。这里没有激情，没有冲动，没有艺术，没有一切“非必要”的行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服务于“效率”这个唯一的、至高无上的神只。

然而，任何完美的系统，都必然存在一个无法自我解释的“初始条件”。就像任何程序，都需要一个最初的“输入”。凌云要找的，就是这个系统的“输入端口”。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城中心，一座最为宏伟的建筑——“万民殿”。从表面看，这里是永安城的行政中心，处理着城内的各种凡俗事务。但凌云的感知却告诉他，整个城市所有“最优路径”的规划，所有“效率模型”的运算，其最终的数据流，都隐晦地指向了这座大殿的地底深处。那里，就是“服务器”的所在。

但他不能硬闯。任何直接的物理或能量层面的入侵，都会被系统瞬间识别为“攻击”，并触发最高级别的防御。他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能让他“登录”系统的“账号”。凌-云的目光，在街道上缓缓扫过。他看到了那个他之前注意到的、动作毫无偏差的乞丐。他走到乞丐面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扔下几枚铜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用一种只有神魂才能听懂的语言，问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的存在，是为了以‘接受施舍’这种行为，来完善这个城市关于‘慈善’与‘阶级固化’的社会模型，那么，当你收到的施舍，足以让你摆脱‘乞丐’这个身份时，你的存在，是否就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你的‘程序’，是会让你继续行乞，以维持模型的稳定，还是会让你脱离这个身份，从而导致模型的‘数据缺失’？”

这是一个纯粹的逻辑悖论。一个专门为这台只懂计算、不懂人性的机器，所量身打造的“思想病毒”。那个乞丐，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神，在接收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猛然一滞。他那如同木偶般精准的叩首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微不可查的、高频的颤抖。他体内的“程序”，正在试图解答这个它无法理解的问题。维持现状，违背了“接受施舍-改善生活”的基础逻辑。改变现状，又会破坏他作为“乞丐模型”的存在基础。这是一个死循环。

“滋……滋……”一阵微弱的、仿佛电流短路般的声音，从乞丐的七窍中逸散出来。他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无数由淡蓝色光芒组成的、细小的“代码”，正在疯狂地滚动、闪烁。最终，在一声轻微的“噗”声中，他双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他体内的“程序”，崩溃了。他变成了一具真正的、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的空壳。

但凌云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在乞丐“宕机”的瞬间，他通过“道之原核”，精准地捕捉到了一道极其隐晦的、从万民殿地底发出的“指令流”。那是一道“系统重置”的指令，正准备远程重启这个“出现bUG的终端”。而这道指令流，就像一条暴露在外的网线，为凌云，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切入点”。他的神念，化作了一段与那道指令流波动频率、数据结构完全一致的“伪装信息”，顺着这条“网线”，以“合法”的身份，逆流而上，瞬间“登录”了万民殿地底的那个庞大系统。

凌云的眼前，景象骤变。他不再身处永安城的街道，而是进入了一个由纯粹的光线与几何图形构成的、无限延伸的“逻辑空间”。无数的数据流，如同银色的瀑布，在他周围奔腾不息。无数个代表着“永安城居民”的光点，被一条条“逻辑链”，串联在一起，组成了一幅精密到令人窒息的立体星图。他成功了。他进入了“织序者”的前哨站核心，一个真正的“蚁巢”内部。

他没有时间去惊叹这番景象。他知道，自己的“伪装登录”是有时效的。系统很快就会发现他这个“异常进程”。他必须在被发现和清除之前，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的神念，开始在这个逻辑空间中，疯狂地检索。他略过了那些关于“城市管理”、“资源调配”的区域，直接冲向了整个空间的最核心，一个被层层“防火墙”——由纯粹的秩序法则构成的几何屏障——所保护的区域。那里，标记着一个他无法理解，但却能猜到其意义的符号：“实验体意识收容区”。

他用刚刚解析“重置指令”时获得的那一瞬间的“管理员权限”，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火墙。屏障之后，是另一番景象。这里不再是光与线的世界，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的虚空。虚空中，漂浮着成千上万个透明的、如同气泡般的光球。每一个光球之中，都囚禁着一个沉睡的、面容痛苦的“神魂”。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他们的服饰和气息来看，都是天南域的修士。他们，就是永安城这台巨大机器背后，真正的“电池”与“cpU”。他们的意识，被强行抽取，用来进行着某种社会学和控制学的模拟实验。

凌云的心，沉了下去。这比他想象的，还要残忍。这已经不是征服，而是彻底的、将一个种族，当做“实验白鼠”来进行的“研究”。他的目光，在这些光球中飞速扫过。突然，他的神念，猛然一震。他的视线，死死地定格在了其中一个光球之上。那个光球里囚禁的，是一个面容清癯、双目紧闭的青袍老者。尽管他的神魂已经极度虚弱，但那张脸，那股熟悉的气息，凌云绝不会认错。

青玄宗，传功长老，玄木。那个曾经指点过他，给了他“空冥石”，让他得以进入九幽深渊的，失踪已久的老人。